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剑骨 第1543节

眼前的男人,再无真正的形体,彻底化为了漫天飞羽。
  紧接着在金灿流光之中,无数血珠支离破碎,白亘本欲熔炼的万种妖血,在这一瞬间炸碎,化为了本命妖身的养料。
  一张巨大的妖口就此张开。
  只一瞬,便将沉渊和云雀吞入腹中。
  ……
  ……
  鲲鹏有多大?
  其翼若垂天之云。
  此刻……白亘燃烧万妖之血,所展化的金翅大鹏鸟真身,不亚于一头生长到巅峰期的鲲鹏。
  一头撞去,整座北境长城,都发出了剧烈震颤。
  “轰隆隆隆隆——”
  天外天阵纹,瞬间崩塌。
  在北境长城的将士眼中,这一幕实在太具有震撼力……遮蔽天幕的阵纹,被庞大到超越视野界限的巨物碾压,直接炸裂破碎。
  磅礴吸力,宛如海啸,席卷着方圆数十里的一切生灵物事。
  就连沉渊云雀都无法抵抗,瞬间被吸入腹内……在吸力迸发的那一刻,金乌大圣竭尽全力施展功法,化为一轮炽日,同样无法避免被吞入腹中的命运,紧接着便是战场上厮杀的铁骑人潮,不论是那些永堕者还是北境守关人,在这一瞬都像是干枯破碎的蝼蚁枯草,被狂风席卷,不受控制地离地而起,在轰鸣声中瞬间被吞入无边的漆黑之中——
  这就像是一场海啸。
  在天外天阵纹破碎的第一时间,无数缕围绕北境长城外壁的剑光,便迅速开始撤离,只是那只金翅大鹏鸟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,一路摧枯拉朽,由远至近,看似“缓慢”,但只不过数息,便撞到了北境长城的外壁之上。
  两千年前狮心王所修筑的长城,极其雄壮,而且足够结实。
  经过阵纹修筑点缀之后,部分外壁已然满足了“飞升条件”。
  只是,灾难来的太快!
  这一撞,北境长城并没有直接破碎,那些抵达飞升条件的铁骨钢筑,抵住了万钧之重,但整座城墙却是瞬间爆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!
  从高空俯瞰,与大鹏鸟接触的外壁不再如同钢铁,而是一根被弯曲拧转的麻花,在巨力冲撞的那一刻向内凹陷——
  再凹陷——
  大鹏鸟咬住了北境长城的眺望台,狂风席卷,数千把飞剑流光拼命逃窜,却是被风暴卷中,最终倒掠回拢——
  圣山的阵纹,佛门的宝器,无数圣光佛气升腾,但在此刻的巨型大鹏鸟面前,太过黯淡。
  狂乱的气流席卷。
  那些鼓起勇气,豁出性命的圣山弟子,佛门修士,瞬间被卷入腹中,那些沸乱的火光,刚刚燃起,便被熄灭——
  那股磅礴的吸力从未停止过爆发,居住在长城内壁城池中的无辜百姓,只听到一道震天声响,接着便是不可抵抗的神力席卷——
  楼阁街巷被连根拔起。
  孩童抬起头来,只感觉此刻天幕崩塌。
  永夜降临。
  城头之上,取代太阳位置的,乃是一双巨大的妖鸟瞳孔,漠然俯瞰着这座城池。
  紧接着,一条条人命,如草芥般升腾,被席卷入内。
  铁骑如此,黎民又能如何?
  一缕飞剑,掠过街巷,踩在飞剑上的紫衣女子,强行抵抗着那磅礴的吸力,抓住两个孩童后衣衣襟,掠出数里。
  大鹏鸟咬碎了北境长城眺望台,撞破了一扇城门,势头终于缓缓停滞,而紫衣女子,竭尽全力逃窜,也只是堪堪抵达了那股吸力的辐射范围边缘。
  裴灵素神情苍白。
  她怔怔看着眼前已经被巨力摧毁拧碎的景象……原先北境长城所庇护的境关,彻底破碎。
  街巷,古城,被连根拔起。
  入目所及,连一块完整的青砖都无法看到。
  整个世界,一片寂静。
  被她放下的那两个孩童,出奇懂事,没有啼哭。
  这是一对兄妹。
  哥哥紧紧抱着妹妹,一只手捂住妹妹的双眼,少年浑身都在颤抖,眼中不争气地滚出泪水,却是死死咬住牙关。
  “哥哥……”
  妹妹很懂事,紧紧抓着哥哥手臂。
  她声音很小地问:“娘怎么了……娘怎么……不说话了……”
  少年没有说话,满面泪痕,绝望地抬头望着救下自己的那个紫衣姐姐。
  他另外一只手,攥着一角沾满鲜血的破碎碧绿衣袖。
  第1386章 一剑,足矣
  少年绝望地望着身旁女子。
  裴灵素只能沉默……她不知道该怎么给出回答。
  北境长城内壁所庇护的,连绵坐落的数千座木楼,在一瞬间被连根拔起。
  活下来的,只有寥寥数人。
  丫头沉默望向眼前空旷破碎的土地……扭曲破碎的北境城墙,还有七零八落的几道剑气流光,修筑北境外壁的阵纹师,在冲击之中死伤惨重。
  她知道眼前的景象,意味着什么。
  北境已不再完整。
  飞升计划,功亏一篑。
  ……
  ……
  一片漆黑。
  不见五指。
  沉渊只觉自己神海轰隆隆震响,无论如何,都无法聚集心力。
  仿佛意识都被震出九霄之外。
  自修行握剑以来……这般感觉,从未有过。
  他是何人?
  他是裴旻无比欣赏的大弟子,继承将军府衣钵的天选之人。师父在世之时,曾带他行走北境,与大妖厮杀,与圣子对弈,只要沉渊出剑,俱是一招解决战斗。
  并非是那些圣山弟子,看在裴旻面子上,不敢全力以赴。
  而是他真的太强了。
  沉渊的强,远远超出了自己的同龄人……在徐藏出世前,沉渊就已经懂得遮蔽锋芒,因为此刻他所面临的敌手,已经不需要其暴露真正的实力。
  接过破壁垒的那一刻。
  他的道心便无比坚凝。
  只是在这一刻,无数记忆倒流,在神海震颤中,如同江河般奔腾而过。
  他仿佛又回到了练剑的第一日,那是一个大雨夜,荒山野岭,师父问他。
  “沉渊,你能砍碎眼前的木桩吗?”
  他握住剑,笑道。
  “不过区区一枚木桩,又有何难?”
  裴旻站在雨夜中,喝道。
  “出剑!”
  天赋异禀的沉渊,自幼便力大无穷,轻松能够扛鼎,此刻他毫不犹豫双手握住铁剑,倾尽全力地拦腰一斩,却只是在大雨中溅荡出一蓬细密的雨水,那木桩草人淋了大雨,似乎披了一层铁甲,高高耸立。
  沉渊需要抬起头来,才能仰望到木桩的脸孔。
  可他再如何仰望,都看不清师父的面容。
  那捧雨水,泼洒在回忆中。
  师父的话,也刻入骨子里。
  “剑,不是力量越大,越强。”
  那个比木桩草人更高大的身影,一只手,握住沉渊,与他一同握住了剑。
  没有任何星辉波动。
  不需要蛮力。
  剑锋突破了声音的极限,刺破了虚空,刺破了雨幕,一剑穿透木桩,击打出轻薄的一道震响。
  “啪嗒——”
  沉渊怔怔站在回忆里,他好似成为了一个旅客,以第三人视角,回到了那一刻。
  大雨凝固,漫天水珠。
  少年持握着铁剑,怔怔站在木桩草人的面前,视线被那高大的木桩遮挡,死死盯着那切入木桩腹部,没有丝毫外露的那一剑。
  裴旻的声音,轻轻回荡。
  “你,看懂了吗?”
  少年沉渊,没有回头,他只觉得老师的声音飘荡在很远之外。
  是在问自己,又不像是在问自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