剑骨 第426节
脑海中自动把雪魔君之死与洛长生联系在一起的叶红拂,眼神有些古怪,喃喃道:“我成了命星,他竟然连雪魔君这等星君都可以灭杀了么……” 宁奕沉默片刻,也不想解释什么。 道宗应该是对外封锁了消息。 即便是珞珈山也得不到完整的线报。 琉璃山更不可能自打脸面。 想了想,他还是解释了一下,以免叶红拂的道心被洛长生打击得太严重。 “琉璃山的杀局与洛长生无关……所以你大可以放心。”宁奕叹气道:“不过他确实很强,我看不出来深浅。” 叶红拂松了口气,神情明显释然了许多。 她笑了笑,语气之中却满是苦涩,道:“这些年,我本以为,他只比我高一线……可后来我发现,无论我怎么努力,怎么破境,他总是比我高一线……其实这是一个很恐怖的事情。” 宁奕心领神会。 他能明白这种感觉……洛长生是一个风轻云淡的人,是一个不张扬不外露的人,所以无论他高出对手多少,展现出来的,一定是轻描淡写的那么一线。 我有一柄万钧锤,却只出压死稻草的最后一丝力。 这是最省力的办法,也是最聪明的做法。 “宁奕,我想问你一个问题。” 叶红拂站在宁奕身旁,她犹豫了很久,道:“我没有去参加后山的葬礼……因为全天下人都说他死了。现在我只想问你,那个男人,真的死了吗?” 宁奕怔了怔。 他好像忽然有些明白……为什么叶红拂会如此在乎细雪,了解蜀山,以他对徐藏的了解,多半是在某个不合时宜的地点,发生了某件不合时宜的事情。 就像是那位在藏剑山闭关破境之时,仍然对徐藏念念不忘的白鹿洞水月。 一见徐藏误终生。 宁奕无声的嘀咕了一句,他有些无奈……如果不出意外,那时候的叶红拂还只是一个孩子啊。 年轻时候的徐藏就那么帅那么潇洒那么……老少通杀吗? 他摸了摸鼻子,回想自己跟那个男人相处时候的场景。 虽然行走在刀剑之中,狼狈地逃亡,但时时刻刻都觉得安慰。 那个男人,绝不会迟到,更不会缺席。 他总是在你最危险的时候到来。 他总是能像一座山一样,立在你的面前。 世上有许多规矩,可一条也束缚不住他,一人一剑在,便让人觉得太平,心安。 也是。 念及至此,宁奕自嘲地笑了笑。 这样的一个人,孤独漂泊而又安稳可靠……怎会让人不刻骨铭心? 别说叶红拂了,连自己有时候都觉得恍惚。 凉亭里,叶红拂动用了自己的全部神念,放在宁奕的身上。 她想从黑袍年轻人的眼中看到一丝深藏的犹豫。 只要一丝。 或许徐藏还活着呢? 如果他还活着……那么宁奕一定是知晓真相的那个人。 叶红拂屏住呼吸。 然而并没有发生她想象中的那一幕。 宁奕的眼神里一片黯然。 只是摇了摇头。 “死了。” 言简意赅的两个字。 死在紫山聂红绫的墓碑前。 死在大隋那一年忽如其来的大雪下。 就此长眠。 叶红拂闭上双眼,摇了摇头,过了许久。 她沙哑笑道:“如此也罢,如此也罢……” “原来再惊艳的人,到头来,都不过是天下一颗命星,地上三尺厚雪。” …… …… 星辰闪烁。 风雷摇曳。 蜀山的藏经阁大殿,风声穿过,掀动千手的衣袍,这位修为距离涅槃只差临门一脚的蜀山小山主,处在最重要的闭关时刻……她每日静坐在那副观想图前。 修行。 涅槃的道火随时可能点燃……但她却久久没有迈出那一步。 不是因为她不敢,而是因为她有一件重要的事情。 涅槃的生死,无人可以知晓,再惊艳的天才,也有可能死在这一道门槛上,一场道火烧去,整个人化为虚无的灰烬。 她需要活着……做一件事情。 千手走出藏经阁,看着穹顶闪烁的星辰。 她徒步走过风雷山,看到盘坐在院落里呼吸均匀的小不点谷小雨,神念铺开,除了后山……整座蜀山都被她的神念所笼罩。 她能够清楚地听到风吹,草动,蛙鸣,虫飞。 万事万物,都在掌控之中。 她神情平静,一路前行,衣袍化为丝丝缕缕的虚无光线。 霜寒已至。 小霜山上百草折。 她最终来到了一面枯萎的石壁之前,因为死气太重,这里的草叶都凋零谢去……一口石棺静静立在这里。 千手眼神里带着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悲伤。 她静静看着这口石棺,指尖触碰。 光线丝丝缕缕游走,绽放。 紫山山主亲手布下的禁制,在馆面迸发,一层又一层的霜雪凝聚而出。 千手的指尖都染上了霜寒。 她置若罔闻。 身披黑白大氅的女人,隔着厚厚的石棺,与里面长眠的那个人对视。 棺木很厚。 但她似乎看到了自己师弟的神情。 大隋天下最惊艳的剑修,嘴角还带着嘲讽和调侃的笑容。 他的死,就像是一场笑话。 第433章 将军府 屋檐砖瓦被风吹动。 宁奕回到了屋子,他默默站在丫头的屋阁前,没有推门而入。 怕扰了丫头的清梦,便静静站了一会。 风儿有些喧嚣。 宁奕并没有半点睡意,在珞狮湖与叶红拂分别之后,他脑海里便平静不下来。 一幕一幕,一帧一帧,都在脑子里切换,定格。 坐忘山上陈懿说的每一个字。 每一个字都化为一点火星,一点一点燃烧。 他似乎看见了不久的未来……或者就是眼前,即将上演的一场大火,只是这场大火从何而起? 自己也是其中的一点火星吗? 心湖里的山字卷,磅礴展开,周围三四个山头的星辉都被汲取而来。 “哗啦——” 道宗一些深夜未睡,还在修行的道者,此刻皱起眉头,他们四周的灵气和星辉,似乎都被掠夺而去,不受控制,珞珈山的灵气之丰盈,在夜空之中汇聚如小溪……都向着宁奕的那座山头涌去。 山上院落。 宁奕长长吐出一口气,来到了院子里,院落里立着一株梧桐,树叶已经落尽,光滑树干的表层像是打了一层蜡。 “锵”地一声。 拔剑出鞘。 宁奕眯起双眼,端详着这柄断裂了一丝缺口的细雪……以细雪之锋锐,断去一个裂口,的确是破坏了整把剑的完美,但其实并无大碍。 他反手攥住剑鞘,衣袍掠起一线。